五、六十年代,滋溪兄以其《当代英雄》、《天安门前》、《同学》等佳作著称于美术界。其时,风华正茂,岁月峥嵘,一腔热忱讴歌共和国之新盛。数十年来,披风载雨,如今已在花甲古稀之间。人至此境,不免翻思往昔。作为画家,整理旧箧中各时期的作品,亦属常理。吾有幸饱览滋溪兄大量油画小品,均系早期写生,品赏之馀,倍觉亲切,复感慨良多。
念吾辈于青壮学艺事艺之时,皆确认主题性绘画才可谓正规创作,非此无以反映伟大时代与现实生活中之人事意义,并为之竭诚力行。而平素随意之写生,不计工拙,仅视为练手习作,或供创作所需备用之素材。日积月累,数量益增,捆束成堆,弃置闲搁,或为尘封,已成遗忘之角落。而今一旦重予拂拭细察,顿然鲜明如昨,犹若被记忆之光束照亮,刹时间竟显现其新生价值,遂不免为之惊喜。所喜者,当年作画时之境遇心情,山河地域,乡野村落,是只身独处抑或谁与同道,行旅踪迹,无不清晰浮现,并渐次扩展延伸,彼时之特殊氛围依稀在侧,即使未留任何文字记录,但所有画面已将一切内容披展如实,栩栩然奔来眼底。可重温其身心之曾历艰辛,可再享其常得充实之愉悦。
究其缘由,吾深以为画人之最可贵最所要者便是其胸襟与怀抱,皆需与社会、人生、自然休戚相关,珍视生命,热爱生活。有此心志,则不论身处何等境遇,都能以画人之眼,艺术之睛,充分领略吸纳造化万物慷慨之赐予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。阴晴晨暮,山川形胜,苍枝翠叶,潺潺泉流,粼粼波光,一草一花,千变万幻,生机潜隐,是事艺者之所钟爱也,动情至极,感受弥深,心手相合,物我两契,活泼天机,笔下当无雕琢,自去矫饰,恰是艺术难觅之清纯境界。
转而统观滋溪兄之写生作品,似平淡而近人,少奇崛,无炫惑,不刻意,非矜夸,却有许多妙引处。细想来,正如兄之其为人:温厚平易而堂堂正正,勤严自善而磊磊落落。君不见滋溪兄之作品,大半阳光璀灿,万物溶浸于斑烂之彩耀中,生气盎然。岂不正是显现作者热爱生命之活力与真挚情怀之跃动。
试问时下事艺之青年学子,能有几多谙悟珍视个中道理与真趣者?时代虽在变异发展,万事亦在进化日新,而绘事之奥律与真谛恐难悖离也。